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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子的童话 第一部 义色传说(重写版)
作者:
sky浪翻云
义色的江湖
前言
很多的故事开篇都能看到真实二字。
什么是真实?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故事都那么真实。我只晓得,活过的这些年里,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英雄和圣人,更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
大家都只是活在自己的生命中,做着自己觉得应该去做的事。
一切目的都只是为了活着,更好的活着。
这,才是生活真实的本源。
接下来,我所要讲述的就是一个关于活着的真实故事。
一
我知道,很多人怕我,在他们的口中,我是一个坏人。我承认,现在的我确实是一个坏人。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也曾经努力过,想要做一个好人。
我姓姚,姚义杰,很多年前,人们送了我一个外号:义色。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号。所以,你也可以叫我义色。
一九七二年,我出生于中国中南部山区某省一个叫做九镇的地方。
小时候,除了过于倔强之外,我应该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小孩,成绩不错,长相不错,道德品质也不错。
直到十七岁那年。
人们经常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但是,回首前尘,我却发现,这是错的。因为,时光飞逝,我依旧不曾有片刻忘怀过一九八九年五月二十七号的那个夏日午后,那片碎裂在枝头上的阳光。
我一个人站在学校政教处的门前,偌大的操场上空无一人,一只麻雀停在不远处那颗老榕树的枝头,阳光被无数片树叶扯成斑点,洒在我的面前。
南方夏天的天气又热又潮,浑身上下,就像是无数条小虫在爬,滑腻不堪。一阵连着一阵的厌烦从心头升起,我扭过头去,看见政教处里面,那位向来喜欢装腔作势的教导主任正在翘着二郎腿,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手中那一大杯热茶,玻璃杯中升腾的烟雾让他本就丑陋的五官显得更加诡异。而我的父母则恭恭敬敬地坐在对面,父亲面带笑容说着什么,母亲不断地轻轻点头。
我知道,父母是在求情,为了他们的儿子而拉下老脸,苦苦哀求。
但那一刻,他们身上所体现出的卑微却让我心中的厌烦变成了一种某名的愤怒,我朝着地上吐出了一口吐沫,转身移到了树荫下,那片碎裂阳光照耀不到的阴暗地方。
我想,就是从那一秒钟开始,我成为了如今这个只能看着阳光,隐身于黑暗之中的人。
那天,学校要开除我。
原因是一个叫做王丽的女孩。
认识王丽是在一九八八年,我刚刚考进九镇唯一的一所高中。
这个时候,我的成绩已经不再像是小时候那般优秀。十多年的学习,已经让渐渐长大的我开始厌烦了教科书上那些似是而非的定律,逻辑混乱的故事、装腔作势的说教。
我将更多的时间留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却在一夜之间就流传开来的港台武侠小说和日本动漫书上面。
那些新奇的故事,那些从来都不曾想到,更加没有见过的人生,让我深深的着迷。
也让我的老师非常之愤恨。
她尝试着要拯救我堕落的灵魂。
其实,我的班主任人不坏,是个很古板,但也很认真的老太太。她对学生非常负责,她希望所有被她教出来的学生都能有出息,上大学,成为伟大共产主义建设的接班人。
所以,她做出了一个安排。
班上成绩最好的同学,每人负责一个,专门帮助、监督成绩最差、最调皮的那几人,并且把每一对的位置调整成了同座。
成绩最好,最有威严,当班长的王丽,负责的就是最不听话,胆子最大的我。
班主任得意地为这个安排取了一个非常具有时代特征的名字:“一对一,两样红”。
这个安排的效果是非常显著的。因为,没过多长时间,我和王丽两个人在九镇千真万确的红了,而且红得发紫,如日中天。
ps:
我知道,朋友们等了太长的时间。其实,我也没有休息。
我只希望,关于三哥的故事不要比打拼的我们差。所以,这段时间,我仔仔细细完完全全的重写了《童话》这本书,我想要写出一个真实的三哥,一个立体的三哥。
一段和他本人生活一样让我荡气回肠的往事。
我继续采用了熟悉的第一人称写法。(注:文中三哥是我,我却不是文中三哥)
很高兴,虽然几经修改,但是出来的效果,得到了我自己的满意。
今天开始更新,敬请期待!
希望大家喜欢。
祝大家开心!!
我很想说王丽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但她不是。她只是我这辈子最忘不了的女人。
她出生在九镇附近不远一个叫做泉村的小乡村,打小贫穷落魄的家境让她非常自强。一心想着要考到北京上海的大学,改变自己和家人艰难的一生。
所以,她很努力。当她在初中会考上考出了全县第三名的成绩,却毅然决然放弃在那个时代中还非常吃香,让很多男生都梦寐以求的中专。转而选择离家近、可以更省钱的九镇高中,只为了一圆大学梦的消息传出之时。
轰动了全九镇。
一时之间,几乎每个学校,每个有着小孩的大人,都以她为榜样来教育自己的学生、儿女。
我当然也不例外。
很清楚的记得,在知道老师安排我和王丽坐到一起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姆妈(土语,母亲的意思)无数次带着期望的眼神给我说:
“老儿(九镇附近对于晚辈的昵称),你听话些沙,你天天和那个泉村的王家女伢儿在一起,怎么就学不到呢?未必比一个女伢儿还差些啊。你要好生读书,要考大学、读博士,帮大人争气。晓不晓得?”
这本是一个有着光明前途,美好未来的女孩,她的故事如果能够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在不久的将来,也许会成为一个鼓动人心的打拼成功史。
可惜,她所梦想中如同童话般美好的一切却最终没有实现。
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人,一个完全改变了她所有生活,也完全被她所改变的人。
那个人,就是我。
无论在泡沫肥皂剧里面,还是现实生活中,我们都经常可以看到一件很奇怪,也很有趣的事情。
往往那些最听话,最懂事,又乖巧又漂亮的女学生,爱上的却是脸上挂着副轻佻、骄傲的笑容,成绩却是班上最差,最调皮捣蛋的那个男孩。
我和王丽也一样,未能免俗。
刚坐在一起的时候,从王丽的眼中,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出她对于我的鄙视和刻意冷漠。我是年轻人,年轻人难免有些敏感,敏感也就难免有些受伤。
我确实有些受伤的感觉。
但是,我也不服气。
我认为她除了会一天到晚蠢读书之外,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你不想理我,我更加懒得理你。
于是,最初的一段时间,我们不但没有相爱,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
改变总会在人们意料不到的情况之下到来。
我们学校有一片很大的桔园,每年都会在上半学期组织全校学生一起为桔园施肥、锄草之类的事情,为期三天。
美其名曰是“忆苦思甜”,实际上也就是为了学校创收而已。
那一次,班主任依旧将王丽和我安排在了一组。
王丽家里很穷,她买不起很多的衣服,平时上课,她总会穿一件土黄色的运动衫。劳动的时候,她舍不得,于是换上了另外一件很少穿的外套。
那件衣服很旧,也很小,而王丽已经变得丰满诱人。
体力劳动又需要人大幅度的动作。
所以,衣服破了。
顺着腋下的缝线,一路破开。
我看到了王丽半边浑圆洁白的乳房,每一次的跳跃抖动都显示着它的坚挺与弹性。这让我血液加速,面红心跳。
我想过要提醒她,但是我不敢,也有些舍不得。
而且,看到的不只我一个,还有同班的其他人。
男人。
那个年代,是一个可以把半边乳房当做“艳照门”来享受的年代。
于是,有意无意的,鄙视猥琐的,人们在王丽的周围,越聚越多。
王丽显然发现了这点。但是,她不明白人们为什么看她,又为什么偷笑,她也不想明白。
她是一个过于骄傲的女孩。
整日独来独往,拒绝男孩的追求,也疏远着女孩的嫉妒。
她只是一如既往地视而不见,自顾自挥舞着手上的锄头,一锄又一锄。
其实,我不伟大,也不高尚。
我只是突然就觉得她很可怜,我不愿意见到她像是一个猴子一样被人戏弄玩耍,我也更不愿意其他的男人窥视她的乳房。
我走了过去,脱下身上的衣裳,披在了她的身上。
那一刻,我看到了王丽充满了戒备的疑惑眼神,她勾着腰,半抬起头,就那样一动不动地仰视着我。
然后,她想要拿下衣服的手,发现了一切。
她的脸刹那之间变得通红,这辈子我再也没有从另外一个人的脸上见到如她一般的红。
那是一种羞愧到了极致的红。
悲凉而愤怒。
她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衣裳。
我不想给她太多的尴尬,转身走开。
那一天,直到劳动结束,王丽也没有再开口说过半句话,甚至连眼神,都似乎不曾抬起。
但是,转天,当她把洗净叠好的衣服递到我手里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她眼里一种前所未见的光芒。
柔软,却足以让我惊心动魄,为之魂消。
从此之后,在一帮闲人口口相传我与她恋爱的故事当中,我们越来越近,直到爱情真正降临。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我与她都太过年轻,年轻到相信“有情饮水饱”这样飘渺的传说。甜蜜的爱情足够让我们感觉拥有了世间一切的美好。
所以,年轻的我们也就忘记了另一个致命的问题。
早恋!
发生在愚蒙未开的上个世界八十年代的早恋!
悲剧也就从这里开始诞生。
事情的第一次转折出现在我的学习成绩上面。
与王丽相爱之后,我的成绩真的开始极大幅度的提升,甚至彼此之间还说出了大学相见的约定。
只是,当监考非常严格的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之后,老师发现原来我的学习并不像是她预想的那般喜人。
她开始彻查。
很快,水落石出。
我确实读了书,可也做了弊,王丽帮我做的弊。
当一个本就不爱读书的年轻人,遇到人生第一份的爱情之后,我已经将几乎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了让王丽开心,以及憧憬彼此的未来当中去了。
我没有太多的心思读书,而王丽又太过要强,她一定要让我的成绩提升。于是,在我的要求下,她答应了我。
老师是个好人,古板的好人。
古板的好人眼中往往掺不得一颗沙子。
王丽和我分别都受到了学校的处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我记小过,天之骄子的王丽记大过。
然后就是班会上当着全班同学的点名批评,这种事情在我的身上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它只会让我反感,而不会让我恐惧。
只不过,念到王丽名字的那一刻,我侧过头,看见破天荒第一次被扯下骄子光环的她,目光呆滞,在全班人叵测的目光下,倔强地抬着头,望着老师,却硬生生将下唇咬出了一排血红的牙痕。
那一刻,我感到了人生中第一次的后悔与心疼。
第二天,老师将我们的位置分了开来。
换做另外一个女孩也许在这样的压力下,从此之后,也许会和我分道扬镳,再不往来。
可惜,王丽不,她太骄傲,也太倔强。
她相信要出这口气,只有真的让我的成绩飞跃式地往上攀升。
于是,在我试着冷却彼此关系不成功之后,我们之间反倒变得更加黏糊。
老师同学们也看得更加不顺眼。
终于,一个漆黑的夜晚,事情迎来了最后一个转折。
一直以来,在九镇,我听到过无数次关于这件事情的传说。流传最为广泛的一种说法是:
那一晚,我叫出了王丽,两人一起在车站旁边的小旅社开房睡了一觉,被学校发现,所以开除。
传说传的多了,也就成了学说,铁板钉钉的学说。
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实际的情况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没有必要去说,说了也没有人会信。
直到多年后的某一天,那个早已经是身心疲累,变成了黑道大哥义色的我在喝多了酒之后,首次对着另外一个极为亲近的人说出了这段尘封的往事:
“开个什么鸡巴房?那个时候,老子亲都没有亲她一下,就是牵了几哈手。那么点大,那个年代,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还开房!嘿嘿。小钦,唐一林你晓得沙?那天晚上,是他从市里不晓得怎么搞到了一台录像机,几盘外国的电影带子。录像机啊?!!那个时候哪个看到过?老子专门到学校喊她一起看下稀奇的。开什么鸡巴房?何勇、铁明、鸭子,当时都在。这些造谣的狗杂种啊,都他妈逼讨不得好死!”
第二天酒醒之后,那个亲近的朋友告诉我,前天晚上,我说了很多。
不过,我还没有说出的是,之所以学校能查到王丽半夜离开寝室,通宿未归。是因为当年在王丽的寝室里住着另外一个女孩。
另外一个同样从农村出身,同样希望考上大学,同样努力勤奋。却没有王丽那么好的成绩,那么漂亮的容颜的女孩。
当这个女孩的嫉妒与欲望战胜了人性淳朴一面,终于决定敲开政治处大门告密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定局。
如今,早恋、逃寝这样的事算什么?
打开网站到处都可以搜到十多岁小孩们做爱的音频、视频。到了十八岁,如果还是个处男,你都不好意思在大学里和人说话。
但是那个年代不比如今,要远远保守、僵固也残忍的多。
史无前例的文化大浩劫对于人们思想道德体系的摧残还在,而各种各样新的思想潮流又还没有进来。
那时的人们出口就是斗争腔,闭嘴就是阶级脸。古板、狭隘、自私、如同行尸走肉,却又偏偏都喜欢冒充一身正气,大义凛然的卫道士。
最后,这帮虚伪的卫道士们做出的决定很简单,让那个告密的女孩成为了班长,王丽和我记过在先,依旧不思悔改,伤风败俗。
为正校纪学风,开除学籍,扫地出门。
对了,我还没有一件从来都没有说过的事情,被开除的那天晚上,王丽找到了我家,将我叫出了家门,我们真真正正的向彼此献出了人生的第一次。
就在那些正直的人们传言中的那家位于车站旁的小旅社。
按照童话故事发展的结局,彻底自由之后的王丽从此会和我两人鄙弃一切世俗眼光,甜蜜的相爱相恋。在别人的嫉妒中,过着自己甜蜜的生活,一直到老。
只可惜,这样的情节只会出现在那些好人终有好报的美丽童话当中,却永远都进入不了五谷杂粮、人情冷暖的丑陋现实。
当一只人见人爱的金凤凰变成了一只人见人厌的落毛母山鸡。
通常能得到都不会是人们的同情,而是伤害。
人们如同翻身的农奴一般,纷纷而起,毫不吝啬地将颗颗吐沫星子化为投枪刀匕,刺向那些曾经照耀着他们,让他们嫉妒、让他们自卑的美丽。
无论是在九镇,还是在王丽家那个偏僻贫瘠的乡村。一夜之间,王丽就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
流言蜚语,飞短流长,喧嚣尘上。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
我忘不了王丽,但是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懂什么叫做爱情,什么又叫做责任。
在父母的痛骂之下,在周围所有人的热切关注之下,让我无可奈何地明白了,我和王丽之间关系的肮脏,而这种肮脏让我感到了害怕。
我想要远远躲开,躲开王丽背后那些鄙视嘲笑的眼神。我知道,这是一个男权的社会,作风败坏的通常都是女人。只要我躲开了,那些眼神的主人将不会再用这样的目光看向我。
所有一切的承受者,将会是王丽。
而我,可以恢复到以前那种平静的生活。
我只是想要平静的开心。
我不知道王丽究竟有没有怪我。我只晓得,在联系了我几次,却被我一一拒绝之后,王丽终于不再找我。
和家里大吵一架之后,王丽再次回到了九镇,在穿过九镇的那条国道边上的一家餐馆中当了服务员。
那家小饭店,是当时九镇为数不多的几家饭店之一,它的主要客源是门前国道上面那些走南闯北,浪荡天涯的货车司机。
那个年代,出趟远门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所以,那些到过不同地方、听过不同方言、见过不同风情的司机们,也就成为了见多识广,视野不凡的男性代表。
一个倔强敏感,年少无知却又貌美如花的女孩,每天面对着这样的一群油嘴滑舌,老奸巨猾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又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时间慢慢过去。
刚开始人们还经常能够看见王丽在打工之余,用尽所有空余时光翻看着自己高中的课文。
后来,人们发现她不怎么看书了,没客人吃饭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坐在店里面若有所思。
再后来,人们发现她开始在寒冷的冬天往脸上涂蛤蜊油或者百雀羚雪花膏;炎热的夏天,她的身上则会散发出阵阵花露水或者檀香皂的香味。
再再后来,据说她和某一个经常路过九镇,在店里吃饭的河南货车司机好上了。因为她的身上会时不时多出一些现如今看来一钱不值,当时却令那些老少娘们垂涎欲滴的小饰品、小挂件。
还是据说,那些东西,就是司机送给她的。
再再再后来,人们一致认为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婊子,一个漂亮美丽年轻,却靠着出卖肉体为生的婊子。
只是,在我的印象之中,找遍九镇,也没有一个人敢亲口承认嫖过她,或者与她睡过觉。
那些用心险恶的男女们躲在黑暗深处,怀着阴暗的心理,用一根龌龊的指头对着王丽指点唾弃。
当时那些人们说:她是彻底不要脸了,不怕丑。我们看不起她,说不定她心里还看不起我们呢?你瞧,她对谁都没有一张好脸色,喊到她鼻子下了也不和人说句话。
这样的言语包围中,那个时候我,心中居然也开始对王丽有些不以为然起来,甚至还隐隐约约有了某种莫名的被侮辱与仇视敌对的感觉。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坚强的王丽也终于忍受不住,迎来了她人生的结局。
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派出所的几位差爷们一脚踢开饭店大门,连打带踢将王丽抓进派出所,关了起来,据说是涉嫌嫖娼卖淫活动。
再过几天,王丽被放了出来。穿过大街小巷,越过人们险恶嘲弄的眼神。她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走入了自己位于饭店后面的小小房间。
之后不久的一天深夜,我睡觉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家门前的小巷里发出一种类似于母猫叫春,又好像是人低声哭泣的声音,响了差不多一整夜,间中还夹杂着呼唤我名字的声音。
我知道是王丽,但我没有起来。
除了不敢之外,我还恨她,恨她如今的堕落和无耻,恨她在堕落无耻之后依然对我的纠缠不休。
在她的哭声中,我没有一丝怜悯,仅仅只是带着满腔的愤怒,辗转无眠,无动于衷。
那夜之后,王丽再没有找过我,也并没有像书里面的故事一样跳河或者上吊。
她还是照常上班,一如之前,不过她却不再化妆了,同样也不再看书。她就那样沉默着,一整天一整天的听不到她与其他人说一句话。
要不就是默默工作,要不就是静静发呆,目光呆滞。
二零零三年四月一号,一位叫做张国荣的先生从香港文华酒店二十四楼一跃而下之后,一个词随之在中国流传起来。
抑郁症。
直到那一天,我才明白王丽不说话的原因。
自古红颜多薄命。
这是古训。
那么被人欺负,被人看不起的红颜呢?
命更薄!比纸还薄!
在这样奇怪的沉默中,王丽的肚子居然一天天大了起来,可是无论是谁想要问出肚中孩子的父亲是谁,得到的都只是越发的沉默。
终于,王丽的父母在某日清晨赶到了九镇,据说那天她的母亲如丧考妣般的当街顿足捶胸,哭天抢地,几欲自绝。
而他的父亲则铁青着脸,怒目而对,拳脚相加。
只有王丽,依然站在人群与父母的中央,忍受着一切,双目无神,不笑不闹,一如旁人。
王丽的父母在大闹一通,酣畅淋漓地向着父老乡亲们表达了自己为人的高尚纯洁,以及对女儿所作所为的鄙视唾弃,恨不得不与之为伍之后。
他们心满意足地带走了她。
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后来曾经听说,他们找到了一个地方,让王丽把小孩生了下来,马上就托亲戚送给了远在贵州山区一户求子的人家。
因为,他们觉得女儿就够丢人了,留下这个野种只会更丢人。
那之后,很多年间,我没有再见过王丽。
但是,我一直都晓得她的消息。
她出了问题,彻底的出了问题。
不哭不闹,不喊不叫,只是整天整天地坐在一边,连拉屎拉尿都已经不晓得。
好像村里为她申请了低保,每个月百来块钱,靠着这点钱和父母的照顾,她还活着。
不过,如今我都常常在想,如果她父母死了呢?
也许,最好也是最残酷的答案,就是带着她一起共赴黄泉。
不然,她该怎么办?
曾经与王丽共一个寝室,也许还一起在被子里聊过天,谈过心,最后却敲开政教处大门,出卖了王丽的那个女孩。
在日后的生活中也并没有太大的出息,不过她至少还健康,也结了婚,丈夫是一个在九十年代末期下岗的工人。现在,两口子开了一个小店,有了一个女儿。
日子平淡、安详。
某个梦回的夜里,她会因为那段年少的往事而内疚醒来吗?
我想不会的。
因为,罪孽更重的我,除了偶尔念及此事时,感到一丝的不安之外。这个故事已经被我遗忘得像是发生在旁人的生活。
人,通常都不会觉得是自己的无心之举而酿成了他人不尽的苦难。
这,是人类最为健忘的地方。
看到这里,大家会不会觉得同样与王丽犯下了滔天“罪行”,却侥幸逃脱惩罚的我无比可恨,罪当该死?
因为我享受了爱情,却没有支持给予我爱情的那个人。只是看着那个人在苦海中慢慢沦陷,依然不为所动,袖手旁观。
是的,只不过,我想过做出补偿。
当年的我确实没有帮王丽,事过多年,我想帮的时候,一切却都已经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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