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后院

作者: 粮谷


日期:2008-12-16 19:56:05

  不知从何时起,盘狁守就经常在后院里看到那些妖怪。
  盘家的后院不大,十几平米的小地方,乱糟糟的野草无拘无束地疯长。
  院墙由青砖砌成,见不到太阳的部分长了许多青苔,青砖的年代也许很古老了,有很多地方都裂了大大小小的缝,缝隙中探出一蓬蓬野草或野花。
  院墙边一棵槐树,不知是哪一代的房主种下的,生得异常高大而茂密,但是所有的树叶和树枝只向南方生长,向北的那一方什么都没有。远远地乍一看,就好像树冠被切除了一半似的,不过正好能遮挡住射入院子里的大部分阳光。
  槐树下有石桌一只,石凳数枚。其中一只石凳歪倒了十几年,盘狁守曾一次次试着把它扶起来,但在它一次次地倒下之后,他就放弃了。

  那些妖怪,就出现在这个几近荒废的后院里。
  有时是一只站直了身体迈方步的黄鼠狼,有时是一只晒着太阳说梦话的睡狐狸,有时是一对儿用红绿豆下棋的老鼠。
  第一次见到妖怪的盘狁守还是个小孩子,被无法理解的新奇事物吓到的他常常大惊小怪地奔到父母身边叫:“爸爸妈妈!快看两只螳螂穿着超短裙跳彭恰恰!”
  不过他的父母一般只会有一种回答:“哦。”
  ——当然不只是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对于任何事都是这么波澜不惊。
  盘狁守就见过村外洪水泛滥,有人慌慌张张跑到他家大叫:“盘子!水婉!快跑啊!河水马上就过来了——”

  在这种危机时刻,盘狁守吓得抱紧饭碗就要往桌子上跳,而他的父母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平静地批评他:“吃饭不能上桌子。”同时对那个报信的微笑,“要一起吃点啥吗?”
  盘狁守一直觉得,那次的洪水没把他们全家送给龙王爷真是上天对他们莫大的恩赐啊……
  正因为父母是这种火烧眉毛也没反应的性子,以至于盘狁守一直搞不清楚,他们对于后院的妖怪究竟是熟视无睹,还是根本就看不见呢?
  怎样都好吧,总之盘狁守始终认为,对于他多年以后那种不管遇到什么重大事情都只有“哦”这一种反应的超呆性格,他的父母绝对要负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责任。
  时光荏苒,盘狁守渐渐长大,外面的世界也在长大。

  城市在发展的过程中扩张了它的边缘,原本只是一个靠种地为生的村落逐渐和城市扩大的边缘融合,又在一次次的拆迁改建中像一滴水一样融化在城市里。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从“村里人”变成了“城里人”。
  但盘狁守的家一直都没有变过,老房还是那个老房,院落还是那个院落,只是周围起了层层的高楼大厦,大的小的公路四通八达,把这座老屋衬托得更加低矮残破。

日期:2008-12-16 20:06:00

  第一章、姻缘
  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盘狁守正卷在被子里睡觉。
  房子的确是老了,外面大雨,屋里就小雨。他房间里大盆小罐摆了满地,叮叮咚咚敲打得好不热闹。
  要是别人,在这种情况下那是八成睡不着了,但盘狁守不是“别人”,他住在这里十几年,没有这些声音的地方他才睡不着。
  不过睡着是睡着,今天,他睡得很不安稳。
  合着那些滴滴答答的水声,他听到有人在哭。哭声压得很低,不太清晰,就像被什么东西掩住了一样,听不出究竟是男是女,只知道听来一抽一噎的,简直伤心欲绝。

  盘狁守被那哭声折腾得恶梦连连,又是跳河又是杀人,但是声音就是萦绕在耳边徘徊不去,分明打定了主意将他纠缠到死。
  逃避到不能再逃,盘狁守睁开了眼睛。
  哭声还在。
  我一定要杀了那个打扰我睡眠的罪魁祸首。盘狁守对自己说。不管是哪个妖怪、有什么困难、有多么可怜,他一定要杀了它……
  他翻身从床上坐起,胸口忽然一轻,某样东西“咕咚”一声滚落到了床底下。哭声断了。
  他看向床下,摔在那里依然没有爬起来的是一个穿着白金缎袄的小妖怪,大眼睛、黑鼻子、五短身材,露出来的圆脑袋和胖爪子上长着厚软的白毛,额前留了齐齐的白刘海,头顶上两只圆圆的耳朵,身后一条白灿灿肥胖胖的尾巴,整只看起来圆滚滚的——它也的确是圆滚滚的,因为过了五分钟左右,它依然在原地滚来滚去,努力让自己肥短的脚丫子够到地面。


日期:2008-12-16 23:53:00

  盘狁守收拾好床铺,又去洗了个脸,回来发现那小妖怪还在滚。他叹了口气,拎着小妖怪的领子把它拎了起来,让它双脚着地站定。不过它实在太胖了,站起来和躺下的高度也差不太多。
  圆滚滚的小妖怪擦擦鼻涕,接着就想抱住他的腿,不过它的肚子实在太大而胳膊实在太短,终究只能靠着他的腿呜呜地哭,算是有了点那个意思。
  “杀掉那个妖怪”的念头在刚才叹气的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盘狁守坐在那里,考虑要不要打扰它一下让它有事快说别浪费他时间,然而长久以来形成的超慢反射让他始终都没有考虑出一个结果,最后还是那个小妖怪先哭够停了下来。
  “盘先生,对不起,是小的失态了。”小妖怪站到一边,从袄子里拉出一方精致的小手帕擦擦圆脸,恭敬地对他说。
  盘狁守没有说话。正是他那从来没有变化过的表情,令他成了其他人眼中沉静平静清静冷静成熟优雅可靠处变不惊随时随地都能放心依靠的坚实存在……可惜不是真的。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想骂,只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小妖怪把他的缄默当成了默认,又继续说道:“今天冒昧地来找您,打扰了您的睡眠,真的是非常抱歉!不过这件事关乎小的一生的幸福,小的不知道还能找谁,根本就没有哪个家族愿意帮小的,小的只好……”

  盘狁守心里颤了一下:“家族?”
  小妖怪骄傲地点头,从袄子里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它将册子层层展开,原来是一张蜘蛛网似的家族关系图。
  “我们白圆家族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和黑月家族、玉红家族等等有名的大家大族都有联姻,多年以来我们几大家族团结起来保卫我们的家园和地盘,是妖怪中的望族……”
  盘狁守的耳朵开始嗡嗡响,脑门子也开始隐隐地疼。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些源远流长的妖怪家族之间有什么盘根错节的该死因缘,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他只是个除了凑巧在家中后院有些个妖怪邻居外什么也不会的普通人类而已,没有那么长的命去了解这个!
  他拉过那张图,仔细地将它折了起来,塞进正讲到白圆第十代祖宗如何打破旧习(再一次)和其他家族联姻的小妖怪嘴里。
  小妖怪终于接到了盘狁守的不快,它吐出嘴里的异物,谄媚地对他笑笑,忽然双膝跪下,圆滚滚的肚子趴到地上,开始扯着嗓子嚎哭:“啊啊啊——盘先生啊!您要为小的作主呀!……”

  盘狁守脑门子上的疼痛蔓延到了整个头部,他知道,自己悠闲的下午在这小妖怪的哭声中,就这么完蛋了。

日期:2008-12-17 8:57:00

  盘狁守撑开伞,走入后院的雨中。
  这个后院,从盘家搬到这里来以后就没有修整过,青草和灌木四面八方自由自在地生长,各种各样的花鸟草虫人类妖怪去着不拦来者不拒。
  以前的雨天,盘狁守要来后院是不需要撑伞的,因为那棵只向半边生长的槐树那时茂密得几乎可以遮挡一切,包括光,即使是在大晴天,站在树下也让人有种黑压压的感觉。然而现在的半边槐不知是老了还是怎样,树叶依然生机勃勃,树枝却零零落落地掉了大部分,别说光线,就是雨水也挡不住,远远看去,曾经的郁郁葱葱如今残破而灰败,更加衬托了老屋的陈旧。

  盘狁守走到那只翻倒的石凳旁边。
  他原来总想扶起石凳,是因为看到那两只老鼠下棋时总是骑在翻倒的那只上,再用那弧形的凳子侧面做为棋盘,遇到有风的时候,作棋子的红绿豆转眼滚到草丛之中不见踪影,于是老鼠们又趴在草里到处找,可怜兮兮的。他想如果把凳子扶起来大概就没这事了,可是老鼠先生们貌似并不喜欢椭圆石凳上那平整却窄小的空间,所以他只要扶起来一次,老鼠们就推倒一次,他再扶起来,老鼠们再推倒……盘狁守斗不过,只好随它们去。

  今天的老鼠先生们依然跨骑在翻倒的石凳上下棋,因为槐树已不能遮雨的缘故,它们每一只都扛了一片荷叶做伞。在盘狁守的坚持下,给石凳做棋盘的位置安了个小玩具桌,算是解决了困扰老鼠们多年的难题。

日期:2008-12-17 8:59:00

  发现不速之客的到来,两只老鼠移开荷叶,抬头,对他咧嘴笑了笑。盘狁守多年来渐渐习惯了妖怪的存在,却怎样也无法接受那看不出是笑还是做鬼脸的呲牙咧嘴。他转开了眼睛,希望那笑容赶紧消失掉。
  “灰衣先生,黑衣先生,你们知道白圆家族吗?”他定定地看着别的地方问。
  两只老鼠对看一眼,灰毛老鼠歪头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盘狁守指指身后。仿佛在回应他似的,屋里那个白圆胖妖怪“咪——嗷——呜呜——”的嚎啕声突然冲高,暗器一样飙出来击中两只老鼠,它们立时翻倒在石凳那一边的草丛里。
  盘狁守:“……”老鼠和猫的关系,他怎么会忘了。

  老鼠们泥水淋漓地爬回石凳上使劲抖毛,盘狁守用自己的伞给它们遮雨。
  “对不起。”他说。
  黑毛老鼠用后爪使劲挠挠脖子上的泥块,悻悻地说:“又不是你的错……不过跟你说真的,咱们鼠族不甚喜欢危险的事,因而和猫族、蛇族之类天敌家族没什么交情,白圆家族虽然与别族通婚已久,终究也是猫族。所以他们的事,我们是真的不清楚。你可以问问麻巧……”
  麻巧是居住在槐树上的麻雀女,它一向最喜欢八卦闲话,即便是没有听众,它那一张麻利小嘴也能从早聒噪到晚,它一向喊得最响亮的口号是“要情报,找麻巧”。要是什么事连它都不知道,那基本上就没谁知道了。
  “今天下雨。”他说。

  只要一下雨,麻巧和它的兄弟姐妹就跑得不见影子,所以“要情报,找麻巧”后面一般还有一句补充:“雨天就算啦!”
  两只老鼠对看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黑毛老鼠道:“要说其他猫族,咱们也算是略知一二,说起这白圆家族嘛……”
  不管好不好看,请大家留个脚印吧!
  要爱护新人呀!
  不然就滚动给您看……(天音:只怕滚动也没人看)

日期:2008-12-17 9:04:00

  基本上,这个故事不能算是鬼故事,它应该算是妖怪故事,讲的是一群姿态各异的妖怪发生的事,盘狁守是一个旁观者,偶尔也会被扯进事件当中去,不过这种机会不会很多。
  故事的基调不吓人(也许就因为“不吓人”这三个字就让您打算点叉叉了),故事的意义在于,和我们这个世界不太一样,又似乎有点相似的妖怪世界,和妖怪们眼中不同的世界观。
  走过路过,请留个脚印吧!阿门!

日期:2008-12-17 20:11:00

  “它们家族有问题吗?”很好,他正想找借口不管呢。
  老鼠们捻须沉吟,最终,灰毛老鼠道:“不是我们不愿意说,实在是这白圆家族和别的家族不一样,他们那家族啊,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什么禁忌都敢触犯,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招来上天震怒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像我们这种循规蹈矩的妖怪可一点也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所以他们的事我们也极少过问……只是,最近听说白圆家族又惹到了什么大家族,前段时间他们的老窝那边还被对方给围了,据说还吓死了几个年纪大的长老,最后又是给人家道歉又是送礼还带指天发誓再也不敢,对方才满意地走了。据说对方那家是个普通人根本惹不起的大妖怪家族,撤退的时候那叫个浩浩荡荡,乌云蔽日啊,都不知道这白圆家族怎么就敢招惹人家……”

  ……会惹麻烦的家族……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神哪……盘狁守一阵头皮发麻。遇到这种妖怪可不好拒绝,万一它发起飙来六亲不认,那他一个普通人类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可是不拒绝……万一天雷劈下来,谁来替他顶着?
  “那就麻烦了……”如此喃喃自语的盘狁守心情是着急的,脑袋是冒火的,但是脸上却是怎么也表现不出来的,依然那么平静那么稳重那么波澜不惊。
  “不过——”灰毛老鼠话锋一转,紧接着又道,“白圆家族是比较爱惹出乱子,可不是不讲理,你要是不想管那就别管。听说白圆族长到现在还为围攻那事不痛快,兴许就是你屋里那只惹出来的——要不他怎么不找他们族里的人帮忙呢?你把这事儿拒了,白圆族长那边也不会说什么,最多是这个耍赖的不好办吧。”
  听灰衣先生这么说,盘狁守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一群妖怪不好办,一只妖怪就不算什么了。
  他谢过两只老鼠,并力邀他们进屋洗个澡,却在“咪嗷——呜呜”的哭声中被婉言谢绝。老鼠们跳下石凳,背起包着红绿豆的树叶包袱,飞也似的消失在草丛中。

日期:2008-12-17 20:13:00

  盘狁守回到房间,白圆妖怪还在蹲在角落里哭,小小的身体团成一个蛋儿,一边哭,尾巴还一边在身后颤抖,身下那眼泪啊,都流成河了……不,它肯定打翻了哪个接水的罐子,不然把它整个儿拧成毛巾也没这么多水。
  盘狁守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不管这该死的妖怪看起来多么可怜,一切都是它咎由自取,千万不能对它抱有同情心,千万不能有罪恶感,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不能帮你。”他吐出那口气,艰难平静又温和地说。
  圆圆的妖怪转过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满含着绝望的震惊与心碎,好像连天都塌掉了一样。盘狁守很奇怪自己居然能从一双眼睛里看出这么多的情绪,究竟是他太会看,还是这妖怪的眼睛太大,容易泄漏情绪?

日期:2008-12-17 20:15:00

  “他们都说你是有正义感的好人……”妖怪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连你都不帮我……我还能去找谁……”
  盘狁守那被他自己隐藏起来的良心遭到了强烈的鞭挞,他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太残忍了!太没有人性了!怎能因为自己的冷漠和自私而如此虐待一个可爱的小动物……不对,不对不对!它可不是小动物,它是妖怪妖怪妖怪妖怪——(回声)
  其实,各位看官真的不需要对盘狁守无情的行为太过愤慨,大家要冷静……唉哟!都说了冷静,谁往本作者脑袋上扔叉子来着?
  不是盘狁守不想管,他管过。

日期:2008-12-17 20:18:00

  刚开始只是一只螳螂和一只蝉之间一对一的仇杀,本来杀了好几十年也没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说了一句“反正你们杀也杀不出结果”,单挑立刻就升级成了群殴,两个家族的经年积怨尘嚣直上,后来连麻雀一族不知道为什么也参与进来了,再后来其他家族也莫名其妙地被卷入,在盘狁守还没有发现的时候,小事已经变成了大事,后院宁静之地变成了战场,各类种族派别的妖怪大人互相之间打得嗷嗷惨叫,尘土飞扬。

  那段时间,盘家吃饭的时候连后院门窗都不敢开,否则难免有一两只举着杀伤性武器的蟑螂老鼠狐狸之类掉进汤锅。
  妖怪们不过日子,人类还要过哪!这种事再来几次他还活不活了。

日期:2008-12-18 20:11:00

  多年来,盘狁守一直怀疑老槐树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谁打坏了根脉才败落成那个样子,不过他从来没见过那个槐树妖怪,所以也无从问起。无论如何,尽管至今没明白这场可怕的仗是怎么打起来的,他仍觉得那场世界大战他应该负起责任来,为此所迈出的第一步就是从此发誓再也不管妖怪们的闲事。
  “……对不起。”可恶的妖怪能不能不要长得那么可爱!流泪的时候能不能不要那么让人心疼那么肝颤!让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应该当场毙了自己。
  白圆妖怪看不见盘狁守心里的想法,它只能绝望地看着盘狁守的表情——没有表情,啊,冷酷的表情。
  可怜的小妖怪终于真的绝望了,圆滚滚的身体整个儿扑上来,用短短的爪子推开盘狁守,跳起来按下开门把手,向着连绵不断的阴雨之中泪奔而去……
  这种悲剧性戏码就算了,更可怕的是,它在跑到门口的时候又被什么东西狠狠绊了一跤,一头滚入雨中,漂亮的白金缎袄和白尾巴都沾了泥水。小妖怪爬起来默默吸鼻涕,擦擦脸,又满怀希冀地回头看看盘狁守。盘狁守没有反应——因为还没来得及。

日期:2008-12-18 20:13:00

  可怜的小妖怪全身颤抖起来,拖着被泥水弄脏的尾巴,转身,一步一步黯然离开。
  盘狁守望着小妖怪的背影消失在雨中,举起手……狠狠给了自己几巴掌。他不是人!他就是那禽兽啊禽兽!那绝望的小妖怪如此可怜,也许是事关性命的大事呢?脑袋里闪过小妖怪被不见面目的怪人倒提起来虐待的种种残酷画面,盘狁守又给了自己一巴掌。他真是混蛋啊!它家族的人也不帮他,只有他能帮它了,可是他却……万一真的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大错的话……难道他不是最该死的那个吗!

  盘狁守飞奔到门口,想看看有没可能把小妖怪拦下来,然而脚下一绊,他也差点像小妖怪一样一路滚下去,幸亏他反应快,双手一撑,撑住门框才没有出丑。
  他低头,发现不知道谁在门口放了一只邮包,四四方方,却十分结实,他裸露的脚趾直接撞到包装上,疼得他差点掉泪。
  他一瘸一拐地跨过邮包,冲到雨中去找小妖怪的身影,但是小妖怪已经不见了。

日期:2008-12-18 20:14:00

  他垂头丧气地回来,那只天杀的邮包还在原地,他弯身捡起它。
  原本以为那邮包很重,因为刚才在他脚丫子上的那下撞击实在太疼了,可出乎意料地,它很轻,而且不是一般地轻,轻得几乎用两根手指都能把它托住。
  进了家门,盘狁守把邮包上上下下地翻看了一下,包上有邮戳,也有邮局的封条,但是没有收件人,应该填着收件人的那一栏画了一团乱线——他可以肯定那不是写得像乱线一样的字,那就是一团乱线。发件人栏同样空着,上面可能曾经粘过一些东西,现在只剩下厚厚一层干掉的胶水壳,以及胶水壳中间被挖掉的一块痕迹。
  盘狁守又把邮包转了几圈,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心想难道又是谁送来的恶搞礼物?上次的万圣节就有人送会吐舌头兼怪笑的鬼面给他,大半夜的差点没把他吓死,送礼物的那个居然还嫌他呆若木鸡的反应不够激烈,足足鞭挞了他一个星期。
  这次他再也不上那个当了!他把那个邮包往家里的某个角落随手一丢,继续烦恼那只小妖怪去了。


日期:2008-12-18 20:15:00

  阴雨天气持续了整整一个月,漫天漫地的无根之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那么半死不活地稀稀沥沥地缠绵着,一个月的时间啊,居然连一分钟也没有停过。
  对于丰尧市这种北方小城来说,这种江南水相式的缠绵之雨还从来没有见过,丰尧市的人民比较习惯在叮咣作响的巨大雷声中淅沥哗啦下个痛快,然后第二天艳阳高照,连一丝儿阴云的痕迹都找不到。
  盘狁守费力地扒出柜子里厚重的被子,叹了口气。北方人就是北方人,这种天气持续十天以上的时候他就应该警觉,然而对“潮湿”这个词汇完全没有概念的他根本连想都没有想到,以至于持续过久的潮气洇湿了柜子的后部,和被子相接的地方都长了绿毛。
  怎么办……他烦恼地想,要是晴天了还好,一日强晒就把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可这种天气呢?再捂下去没准会长出蘑菇来……
  “连这个都长霉了啊……”吱——吱——

  听到身后诡异的声音,盘狁守回头去看,正见妈妈水婉从床下拖出一口巨大的箱子,一打开,霉味冲鼻,两只绿色的小蘑菇正在箱子角落露出耀武扬威的小脑袋。

日期:2008-12-18 20:17:00

  水婉拿出一摞包装得相当精美的信件,可惜信沓的一角被湿气霉得烂掉了,她甩了一下,湿润的信扑啦扑啦地响。
  “……那是爸爸写给你的情书?”盘狁守对他们传说中的情书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面,在他看来那种东西八成是不存在的,不然那么爱献宝的妈妈怎么会从来不拿出来?然而现在看起来似乎又不是那个样子。
  水婉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也闪出了明亮而羞涩的光,不过很快又黯淡下来。
  “唉……早知道就一封封拍照留念,不要整天藏起来自己看就好了……”
  盘狁守无语。
  水婉对着她的大箱子不断地唉声叹气,当她叹到三百八十四声的时候,一直忙着收拾柜子装作没有听见的盘狁守终于忍无可忍了。不过他没有办法,因为他被那对夫妻养得没有一点血性,连怎么发火也没学会。

  所以他只能曲线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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