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办主任办公室。
　　王磊看着手上盖着红头章的调任文件，眉头越皱越紧。
　　即便心中早有准备，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看向对面的中年男人，尽量语气平缓道：“刘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其实就算不问，他心里也有答案。

　　但是，他是真的不甘心啊……
　　这是他成人后人生第一次滑铁卢。
　　国防大学毕业后，他服了两年兵役，期间还拿了两次二等功。
　　退役后，考公也顺利上岸，成功考入所在县的县委办。

　　没多久，新任县委书记林树人上任，更是直接选了他做秘书。
　　一干就是三年。
　　原本林树人就已经在运作提拔自己为县委办副主任。
　　相恋多年的女友年初也和他敲定了婚事。
　　明明一切都是那么顺畅。
　　直到三天前，林树人因涉嫌违纪被市纪委带走。
　　他这个亲信才实打实的体会到官场的阴暗。
　　看似温和的同事们开始对他避之不及，平易近人的领导们如今见他也一脸严肃。
　　甚至书记出事前就已经确定提拔的事也变成了调去小营乡。
　　小营乡可是阳平县最穷的地方。

　　这是，被下放了啊！
　　刘国栋喝了口茶，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的笑意带着些许疏离，“你在机关里也干了好几年了，年轻干部就是要去基层锻炼锻炼嘛！”
　　“小营乡是穷了一点，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要是能做出贡献，更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年轻人，可不能眼高手低。”
　　王磊胸口闷得不行，但还是扯出一个笑容：“好，我知道了，谢谢主任的提点，我一定会在新岗位继续发光发热，不辜负组织的期望。”
　　刘国栋托了一下镜框，似乎没想到对方这么镇定，心里也不禁有些惋惜，但面上还是淡淡道，“嗯，那就去忙吧！”
　　王磊起身理了理衣衫，这才推门走出。
　　185的高大身材，加上熨贴的正装，显得阳光、沉稳。
　　在死气沉沉的党政机关中，绝对是一个亮眼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个嘲讽的声音传来，“哟，这不是我们的王大秘书吗，林书记被带走了，你怎么没去配合调查？”

　　王磊漠然转身，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这是你这种级别能打听的吗？”
　　对于李杰，他一直是没有好脸的。
　　两人虽然是高中同学，王磊是班干部，在班里人缘很好，但李杰从那时候就一直仗着家里有钱到处欺负人，大家都对他避之不及。
　　李杰一直看王磊不顺眼，经常找茬。
　　直到有一次，被王磊发现他欺负女生，就狠狠打了李杰一顿，那次之后，两人也就此结上梁子。
　　但他打不过王磊，只能各种明里暗里阴阳怪气。
　　大学期间虽然没有联系，但也能经常从其他老同学那里知道同学聚会时李杰对他的各种阴阳怪气。
　　这货能到县委办，王磊用脚想，都知道他是关系户。

　　之前他是县委书记的秘书，李杰还算收敛。
　　如今，书记被调查，他自然不会错过嘲讽的机会。
　　见王磊收拾起了东西，李杰讥讽道：“哼，这是要卷铺盖走人了啊？”
　　“你把包里的东西掏出来，我们综合科要检查，除了你的私人物品，任何东西都不能带走！”
　　说着，就作势要来翻王磊的包。
　　王磊见状，一把把包抓住：“你有什么资格翻我的东西？”
　　他包里除了自己几本笔记本之外，原本就没什么东西，见李杰气急败坏的样子顿时觉得好笑。
　　李杰身高只有1米7多一点，比王磊矮了差不多一个头，先天气势不足。
　　见李杰还想抓他的包，王磊嘴角勾起弧度，突然一把松开了背包，拉长语调道：“既然你这么想看，那就给你看看吧。”
　　李杰没料到王磊会突然松手，一个措手不及，整个人往后栽倒，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几本笔记本也散落了出来。
　　“看好了吧，拜拜了！”王磊嗤笑一声，没有再和李杰废话，麻利地捡起包和本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李杰摸着摔的生疼的屁股，龇牙咧嘴地缓缓爬起身，目光紧随着王磊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立马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李哥好啊。”
　　“哎哟，老弟，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喝酒了？”
　　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嘿嘿，请李哥喝酒不是应该的嘛，今晚怎么样……”
　　李杰此刻咧着嘴，仿佛已经忘了刚才的丑态，笑呵呵的走回了办公室。
　　王磊背着包，脚步沉重，默默走出这个自己工作了三年多的地方。
　　刚走到大院门口，王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拿起一看，原来是女朋友纪玲玲打来的。

　　“我听说林书记出事了？是不是！”电话一接通，便传来纪玲玲焦急的声音。
　　王磊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如实说道：“是去了纪委，但是还在调查，没有出结果……”
　　“什么调查，都被纪委带走了，还能出的来吗？”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女朋友吗？”纪玲玲有些激动。
　　王磊连忙安慰道：“玲玲，你别生气，我这不也是怕你担心嘛。”
　　“那你现在怎么办，纪委有没有请你去谈话？提拔的事还有戏吗？”

　　“没有，现在并没有人来找我谈话，不过提拔是没指望了，而且刘主任通知我，要把我调到小营乡……”
　　“什么？”纪玲玲原本得知王磊没有被林树人的事牵连，刚松了一口，紧接着听到他被调到了小营乡，顿时声音都尖锐起来。
　　王磊知道纪玲玲多么在乎这些，只能无奈道：“是的，没办法，现在林书记出了事，估计是被其他领导针对了。”
　　“林书记出事了，你就别指望他了，你就不能找找其他领导吗？”电话那头的纪玲玲声音有些颤抖，慌乱开口，“你找找李书记、陈县长不行吗，请他们吃个饭或者送点礼，至少……至少留在县委办吧。”

　　王磊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电话那头的纪玲玲没有等到回应，终于着急道：“你晚上到我家来，我让我爸想想办法。”
　　纪玲玲是他的高中同学，现在在县图书馆工作，工作轻松，收入也有保障。
　　父亲则是县文旅局局长，也是县里资历颇深的老局长了，还是有一些影响力。
　　“今天晚上可能不行了，我准备待会去市区看一下许茹。”王磊沉吟片刻，还是如实告诉了纪玲玲。

　　许茹是林树人的爱人，一直住在西坪区。
　　这几天王磊一直忙着交接手头的工作，还没来得及问过林树人家里人的情况。
　　今天既然调任文件已经下了，王磊便打算去市区看看她。
　　“什么？你说你怎么这么傻，林树人都倒台了，你还去看他老婆做什么，你怎么这么拎不清。难怪我爸说你……说你迂的很。”
　　纪玲玲又气又急，她毕竟和王磊谈了5年恋爱，感情还是很深的。“你不能为我考虑考虑吗，本来说国庆节都要订婚了。”
　　王磊有些不忍心纪玲玲这么难过，但却没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只能好声好气道：“对不起，玲玲，但林书记待我不薄，我要懂得感恩才对。以后我也会好好工作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好不好。”

　　“你还是想想怎么和我爸妈说吧，你如果真的去了小营乡，我想我们结婚的事还是缓一缓吧。”说完，纪玲玲便挂断了电话。
　　“王磊，我爸要你一个月内提到副科级，否则就要我们两人一刀两断……..”
　　坐上去市区的汽车，王磊看着手机上纪玲玲发来的消息，眉头紧皱。
　　片刻后，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凝视着空荡荡的车顶，仿佛想从中找到答案，又似在思考着这段感情的未来走向。

　　一个月内提拔到副科级，如果林树人还在任上，估计还有点希望。
　　现在，明天就要调去小营乡，提拔副科级已然成了天方夜谭。
　　到了地方后，王磊在附近买了两袋水果，便来了林树人家所在的小区。
　　上次到林树人家里，还是前年过年的时候，当时他拿了两瓶茅五剑酒过来拜年，林树人坚决不收，还让王磊赶快退掉。
　　之后他就再也没想过要给领导送些什么。
　　所以，要说林树人违法乱纪，王磊是不相信的。

　　王磊敲了敲门，过了半晌，门才缓缓打开。
　　见许茹满脸疲惫，王磊心中也有些难过。
　　“许姐你好，我是林书记的秘书啊，您还记得我吗？”
　　见到王磊，许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笑：“是小王啊，老林在家里经常提起你呢。”
　　说着，便请王磊进了门。

　　“真是不好意思，家里这两天也没打扫，你随便坐，我给你沏杯茶。”
　　王磊连忙道，“许姐，不用忙活了。我就是来看看你。”
　　但许茹还是坚持到厨房拿出茶叶罐给王磊沏上了一杯茶。
　　西坪市区的房价不高，林树人家的房子似乎也就100平左右，装修十分简单，就是白墙配地板。
　　没有欧式或是中式风格的装饰，也没有花里胡哨的家具。
　　见开水倒入茶杯，王磊赶紧接过，关心道：“大姐，你最近……还好吧。”
　　“唉，老林出了事，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不过我相信我们家老林，我也相信组织会还他一个清白。”
　　许茹还是很坚强的，之前她一直在市里的特殊教育学校教书，去年刚刚退休，一辈子都奉献给了聋哑儿童教育。
　　虽然王磊见过的次数不多，但以前每次见面都是精神头十足，而现在明显有些憔悴。

　　“许姐，我和你一样，相信林书记一定是清白的，一定是县里有人在陷害他。”
　　听到王磊说的话，许茹点点头突然一脸释然：“老林走之前跟我说，让我给你带两句话。”
　　“什么？”王磊有些意外。
　　“大概半个月之前，老林就预料到会有人对他动手，所以做了一些安排。”
　　“老林说，他要是出了事，你肯定会来看我。让我跟你说两句话，第一句话是，很抱歉，让你因为他的事情受到影响，第二句话是，去了小营乡要好好工作。”
　　许茹回忆起林树人说的这两句话，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王磊心中震惊，没想到林树人竟然早有预料？
　　可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要被调去小营乡，难道是提前就安排好的？
　　王磊越想越心惊，如果真是这样，那林书记肯定会安全出来。
　　那他去小营乡，就不是死路。
　　能做出这种布局，不可能没有后手。
　　“许姐，我知道了，我一定听林书记的。”
　　“明天，我就去小营乡报到，好好工作，等林书记回来。”
　　第二天一早，王磊收拾好行李，便在小区门口打了一辆车。
　　“师傅，到小营乡政府。”
　　司机师傅一听，竟有些犹豫，“什么？小营乡？不去不去。”
　　王磊有些诧异，“为啥，那你这是拒载哦？我可是能去交管局投诉的。”
　　司机师傅一听这话，更加为难了，他叹了口气，解释道，“兄弟，你不要刁难我好不？咱也是为了养家糊口。”

　　“实话告诉你，去小营乡那地方，来回一趟太不划算了。”
　　王磊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他追问道，“师傅那你跟我说说你为啥不愿意去，我就不投诉你。我听说那边路不是已经修好了嘛？”
　　司机师傅无奈地摇了摇头，如实说道，“路是修好了没错。但是小营乡还是离市区太远了，开过去要将近一个小时。”
　　“关键是那边没什么人，我带你去只能空车回来，这不是亏本买卖嘛。”
　　王磊仅有的几次去小营乡，还是陪同林树人去调研生态环保工作，对小营乡也了解不多，只知道那里的生态环境很不错，山清水秀，空气清新。
　　见司机师傅说得这么诚恳，王磊也不好再为难他。
　　王磊想了想，“那你送我去汽车站吧，我从那里坐车过去。”
　　坐在汽车上，王磊透过车窗，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
　　确实，现在去乡里的路修得不错，平坦宽敞，但是一路上却看不到几辆车，和出租车司机说的一样，这里的人口密度很低，根本没什么人。
　　一个多小时后，王磊终于来到小营乡政府门口，望着眼前这座略显简陋办公楼，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慨。
　　乡政府院子很大，应该是以前乡里小学改造的办公楼，王磊循着指示牌找到党政办公室。
　　王磊推开门，只见办公室内烟雾缭绕，三个男人聚在一起抽着烟，聊着什么。
　　看了看桌上的工作牌，王磊便打了个招呼，“您好，是李主任吧，我是刚刚调到小营乡的王磊，今天过来报到。”
　　李文昊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昨天通知我们就收到了，你怎么今天才过来？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吧！”
　　王磊愣了一下，还是耐心解释道，“不好意思，李主任，我也是昨天快中午的时候才接到通知，然后交接了一下工作……”
　　不等王磊说完，李文昊便一拍桌子，“你想说什么？你还想提醒我们你是县委书记的秘书吗？到了小营乡就得守我们小营乡的规矩！不要拽！”
　　王磊听到这里，便明白过来，这李文昊就是来找自己茬的了。
　　旁边的男子似乎也没想到李文昊会突然发起火来，“好了好了，李主任，人家好歹服务过县委书记，以后还不是服务你嘛，你也好享受一下县委书记的待遇。我先带他去见见书记吧。”
　　说完，便拉着王磊走了出去。
　　男子将王磊领到书记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门，便示意王磊可以进去了。
　　小营乡丨党丨委书记钱飞鹏，王磊是认识的。
　　之前，每当钱飞鹏需要去给林树人汇报工作的时候，都会提前和王磊联系，见面后毕恭毕敬给王磊递一支烟。
　　王磊对各个乡镇的书记都十分尊重，每次有乡镇书记前来，他都会忙前忙后，提前联系、汇报，确保一切安排妥当。
　　因此，他在乡镇间的口碑一直很好。
　　见钱飞鹏神色冷漠，丝毫没有往日的热络，王磊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钱飞鹏面前，礼貌道，“钱书记您好，我是王磊，刚接到通知，今天到小营乡来向您报到。”
　　说完，他主动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熟练地抽出一支，恭敬地递给了钱飞鹏。
　　钱飞鹏看了王磊一眼，便接过香烟，叼在嘴上。
　　王磊见状，立刻心领神会，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凑到跟前。
　　钱飞鹏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然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王磊坐下。
　　“小王啊，关于林树人的事情，我们心里也都很难过。”
　　“县委办这次把你安排到小营乡来，应该也是出于保护你的考虑，希望你能理解。”
　　王磊轻轻点了点头，眼里有些复杂，但没有吱声。
　　“你不要多想，安心工作，乡镇虽然条件艰苦些，但同样可以锻炼人，发挥你的才能。”

　　钱飞鹏见对方还算识相，客气的笑了笑，“而且，上周我们已经收到了上级通知，撤乡并镇的工作也已经启动了，市委那边正在紧锣密鼓地制定方案。”
　　“说不定，以后这里还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你这么年轻，以后在乡里解决副科、正科也不是难事。”
　　省里关于撤乡并镇的通知早在上半年就已下发至各级单位，然而市里的具体实施方案却迟迟未见制发。
　　没想到，上周林树人被带走后，陈荣发县长就启动了这件事。
　　撤乡并镇的工作一经启动，无疑将在各个乡、镇领导层中掀起轩然大波。

　　随着乡镇数量的减少，乡镇领导班子的人数也将随之缩减，这无疑意味着一场激烈的竞争即将拉开序幕。
　　这一切都充满变数，也必然会在阳平县的官场中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
　　可王磊却觉得，这或许是他的绝佳机会。
　　“还要请钱书记您多多关照，我会一如既往的做好服务。”
　　王磊眼神诚恳，态度也十分友好，试探道，“那您看，我的工作？”

　　钱飞鹏摆了摆手：“哎，你小子还是比较实诚的，这点我很欣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咱们得向前看。”
　　王磊一听“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心里就凉了一截。
　　“撤乡并镇的工作启动后，可能还面临着很多改革问题，为了确保工作的平稳过渡，所以我考虑各个部门的人事暂时就不调整了。”
　　钱飞鹏缓缓说道，“正好县委宣传部之前布置了任务，要求各个乡镇都要成立文联，你就和另外一个老家伙，一起负责文联工作吧。”
　　“什么？文联？”
　　王磊没想到他会被安排到这样一个边缘化的岗位上，“现在乡镇也开始成立文联了吗？这还真是个新鲜事儿。”
　　所谓的文联，不过是个名义上的组织，县委编办大概率不会为其安排正式的机构和领导职数，顶多就是挂个牌子，负责一些与文化相关的具体工作。
　　这样的安排，无疑是一种“冷落”。
　　钱飞鹏翻了个白眼，“那当然，都挂牌了，你就过去吧，先熟悉熟悉情况。”
　　说完，便给李文昊打了个电话，“文昊啊，你过来一下，带王磊去文联办公室认认门。”

　　还没等王磊询问，办公室的门便被轻轻推开。
　　李文昊和刚刚送王磊过来的那人一起走了进来，李文昊对旁边的男人吩咐道，“郭炜，你带王磊去文联办公室吧。”
　　郭炜点点头，朝王磊招了招手。
　　王磊谢过钱飞鹏，径直跟着郭炜走了出去。
　　李文昊冷哼一声，随手关上了门。

　　“钱书记，怎么把那小子安排到文联去了？”
　　“我本来还想说，把他放到党政办，我好给他‘特别关照’一下呢。”
　　说完，他熟练地拿起打火机，为钱飞鹏又点上了一根烟。
　　钱飞鹏眼神一闪，别有深意道：“现在不是马上撤乡并镇的工作就要启动了吗？咱们得稳中求胜，不要节外生枝。再说了，让王磊和那个老程在同一个办公室，不是挺好的吗？”

　　“两个老秘书在我小营乡成功‘会师’，想想就有趣……哈哈。”
　　再次跟着郭炜出门，王磊笑着打了个招呼：“你好，是郭主任吧？”
　　郭炜留着干净利落的寸头，看起来憨厚朴实。
　　他笑着回应道，“嗯，别这么客气，就叫我名字吧，我应该和你差不多大。来，我先带你认认宿舍的门，然后再带你去文联的办公室。”

　　两人走到操场对面的一栋两层小楼，这里就是干部宿舍。
　　一些外地的干部和单身汉住在这里。
　　宿舍里面虽然看起来条件比较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时，一声厉呵从楼下传来：“谁叫你把他带到这间宿舍来的？”
　　楼下，李文昊不满的声音十分刺耳。
　　郭炜皱了皱眉头，看着一旁的王磊，低声道：“你等会，我下去和他解释一下。”

　　说完，便准备下楼，可还没到楼梯口，李文昊就已经一脸怒意的冲到了眼前。
　　“你是猪吗？我让你带他去楼上的大教室住，这是给他的房间吗？”
　　他一边说，一边推搡着郭炜。
　　郭炜被李文昊推得一个趔趄，“钱主任，上面的大教室已经堆杂物堆满了，别说一张床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怎么住人啊……”
　　李文昊满脸不耐，丝毫没有听对方解释的意思：“现在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吧？你是不是不想干了？我说能住人就能住人，这间房间是留给马上下派的选调生的，他配住这里吗？”

　　听到两人的争吵，王磊也明白过来。
　　李文昊根本就没打算给他安排宿舍，刚才的话也都是在指桑骂槐。
　　但刚来这里，王磊还没摸清这里的状况，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连累到郭炜，适时开口道:“算了，郭炜，让我住哪里都可以，我当兵的时候什么山洞、房子没住过。”
　　说完，就拿起包，把钥匙丢给了李文昊。
　　李文昊抓住钥匙，瞪了郭炜一眼后，也没再和王磊说话，自顾自就下了楼。
　　王磊拍了拍郭炜的肩膀，“你真厉害，你们主任的话你都不听啊。”
　　郭炜也脸色难看紧，紧握双拳：“我就是个聘用人员，他又不给我发工资，也不能给我升官，大不了不干了。我就看不惯他那仗势欺人的熊样。”

　　王磊给对方竖了个大拇指，心里也思索着李文昊刚才的话。
　　按理说体制内的人，即使有再大的矛盾都不会摆到台面上，顶多背后搞搞小动作。
　　而李文昊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明显是故意不让自己好。
　　这必然是上面有人授意。
　　闲聊了几句，郭炜便带着他前往文联办公室。
　　王磊心中还是忍不住好奇，便问起了文联的工作情况，“那个，现在各个乡镇都有文联了吗？”
　　郭炜点点头，“是的，上面发了通知，要求今年在全县实现乡镇文联全覆盖。说白了，就是形式上挂个牌子的事，至于实质性的工作嘛，还很难说。”
　　王磊有些无语，他记得上面早就发过通知，要清理那些“挂牌”机构。
　　结果到了基层，牌子反而是越挂越多，恨不得一个办公室门口从房顶到地面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牌子，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那咱们文联还有其他人吗，平时忙不忙？”